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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商君書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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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商君書算地》

太陽高懸天空,灼熱的光芒似乎要將所有人都烤成了焦炭。但縱然如此炎熱和糟糕的天氣依然擋不住百姓為了國家為了華夏而表達心願的決心。

大楚朝各個州郡爆發了對朝廷采用嚴刑峻法的嚴重抗議,更有無數人滿懷激憤和對華夏的熱愛,千裏迢迢趕赴京城。

賈南風看著各地匯報的數據有些心驚膽戰,越是靠近洛陽的郡縣越是有人上京請命,考慮到事情越大參與的人越多,總人數極有可能會達到十數萬人。

小問竹大叫:“殺了,殺了,全部殺了!”

四周所有官員盯著小問竹,小問竹縮腦袋,說錯了?改口道:“十抽一殺,其餘人挖礦……我已經很仁慈了……為什麽你們還看著我?”

賈南風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怎麽可以動不動就殺殺殺?但有一點小問竹說對了,對付這些人不能聽之任之。

“必須調動大軍以防萬一。”賈南風嚴肅地道,其實最佳的對策就是命令各地封鎖道路,沒有路引敢在官道上走的盡數抓了,但胡問靜似乎有引蛇出洞的意思,那就不能將這些人扼殺在搖籃中了。不過這十幾萬刁民只是火種,一旦處理得不夠妥當極有可能爆發百十萬甚至上千萬人的□□,必須調動大軍鎮場子。

賈午提議道:“讓中央軍進城。”洛陽成為有幾萬中央軍在,只要大軍進了進城守住各處要道,十幾萬刁民就算鬧翻了天也隨便收拾了。

荀勖從容地微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賈南風和賈午經歷過了當年京城巨變之後對近在京畿的中央軍都嫌棄遠,必須放在皇宮之外才有安全感。

白絮聽著賈南風和賈午一口一個“刁民”,而其餘官員絲毫不曾反駁,心中微微苦澀,那些跑到京城告禦狀的人就是“刁民”,就該被朝廷調動大軍防備?她有些說不清楚。

胡問靜認真地道:“不用擔心民變,朕已經讓陸易斯帶扶州、林邑、交州、竹州共二十萬大軍回洛陽,計算時日再過半個月就能到達,只要半個月內京城沒有大亂,全天下人造朕都不怕。”

一群大臣臉色微變,賈南風擔心十幾萬告狀的人引起民變已經是比諸葛亮還要膽小了,沒想到胡問靜竟然更加的誇張。好些官員死死地看胡問靜,你丫搞清楚你是血戰得天下的開國皇帝,不是沒見過鮮血的皇N代,如此膽小有何面目見天下百姓?

白絮小心地道:“陛下武功蓋世,數次五百騎大破二十萬大軍,何以對這十幾萬告狀的百姓如臨大敵?”

一群人用力點頭,胡問靜當了皇帝之後膽子高臺跳水,對付十幾萬百姓竟然擔心幾萬中央軍士卒搞不定。

胡問靜認真無比:“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朕是皇帝,為什麽要冒險?朕一點點危險都不冒。”

小問竹用力點頭:“就是,姐姐是皇帝,絕不冒險。”用心記下。

賈南風由得胡問靜瞎搞,謹慎過頭也沒什麽不好的,當皇帝就要小心翼翼,洛陽有數萬中央軍,有正在征召的職業士卒大軍,有二十萬扶州竹州……賈南風心中忽然一動,難道胡問靜信不過那正在征召的職業士卒,唯恐這些來自集體農莊的百姓被煽動後造反?她急忙盯著胡問靜,希望從她的神情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胡問靜正在指導小問竹:“……當皇帝,當大官,當將軍的人不需要向百姓證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什麽冒險啊,一個人打十個啊,統統不需要,當皇帝當大官當大將軍最重要的是練好了烏龜神功,身上穿三層鎧甲,身後站一百個胳膊上可以跑馬的強壯保鏢,稍有風吹草動就躲在保鏢身後。這才是大人物該做的事情。”

小問竹睜大了眼睛,反對道:“那太廢物了!”

胡問靜認真地道:“等到那些刺客以為已經殺光了保鏢,可以一根手指就捏死了大人物的時候,大人物陡然一劍將那刺客砍成十八截,淡淡地微笑,‘其實我的武功天下第一’。”

小問竹用力點頭,眼睛放光,好像很帥啊。

一群官員微笑著看胡問靜,想要教出一個不像你的穩重妹妹?晚了!

荀勖轉頭看了一眼賈南風,低聲道:“凡事多問幾個為什麽。”賈家終究是與他捆綁在一起的,雖然不至於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但多個幫手總比多個蠢貨要好,而且賈家後繼無人,他此刻多提點賈南風姐妹,以後說不定要靠賈南風姐妹提點賈家的那些蠢蛋。

賈南風心中又是一動,荀勖看出她的心思了?荀勖認為她猜錯了?胡問靜忽然抽調二十萬大軍入中原究竟為了什麽?

……

官道之上,千餘百姓望著遠處高大的洛陽城墻大聲地歡呼,走了大老遠的路終於到了京城了。

有百姓大叫:“進城!我們去見陛下!”無數百姓大聲地應著,興奮無比,能夠從遙遠的縣城到了京城就足夠他們吹噓一輩子了,若是能夠見到皇帝陛下那就是祖宗十八代,不,是祖宗三十六代的福氣啊。

一個百姓想到將要在巍峨的皇宮見到皇帝陛下,激動地渾身顫抖:“俺要是見了陛下,陛下問我吃過飯了嗎?我該怎麽回答?”

另一個百姓大聲地道:“當然是說‘為大楚服務!’”一群百姓人人用心記住,這句簡簡單單的言語中包含了無盡的忠誠,實在是金句啊。

有百姓使勁地拍身上的灰塵,蹭鞋底,若是身上的汙漬玷(汙)了金鑾寶殿的白玉臺階,他哪裏有錢賠?

有百姓低聲與其餘人討論:“皇宮裏用的都是金磚,我們悄悄地挖幾塊回去就發了大財了,這裏這麽多人,誰能說就是我們偷的?”其餘幾人用力點頭,一人挖十塊金磚回去就能全家幾輩子不愁吃穿了。

裏許地外,一群學子傲然負手而立,終於就要看到皇帝陛下了,人生風起雲湧之日就在眼前。張鐵意氣風發,大聲地道:“走,我們公車上書!”陡然僵立不動,臉色大變。

其餘學子正要跟著歡呼,見了張鐵的異常舉動,人人莫名其妙,難道張鐵腳抽筋了?

張鐵緩緩地轉頭看眾學子,神情悲哀:“公車上書……”

一群學子用力點頭,對啊,有什麽問題?

張鐵眼眶中淚水打轉:“公車上書要有車啊!”

一個學子淡定無比:“我們有馬車啊。”順便鄙夷張鐵,這麽大的馬車沒看見啊。

張鐵繼續淚水打轉:“公車上書是要用牛車的!”

一群學子目瞪口呆,不錯,公車上書應該必須用古禮,所以必須是牛車。

一個學子顫抖地道:“細節決定成敗!若是陛下見我們用馬車,以為我們不學無術,我們又該怎麽辦?”一群學子臉都青了,千裏迢迢趕來京城的動機看似冠冕堂皇的為國為民,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若是因為一輛馬車被皇帝陛下打入了另冊也忒麽的太虧了!

一個學子不以為然道:“若是沒有牛車,我們就走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走路也不損為國為民的俠氣。

張鐵死死地看著那個學子,然後顫抖著手指指著前方裏許地外的普通百姓,道:“若是我等走路,我等與那些百姓有什麽區別?”

一群學子看看前方同樣是來告禦狀見皇帝陛下的普通百姓,頓時哭泣了。走路的學子混在人群中壓根區分不出來啊!

一個學子紅了眼睛,厲聲道:“我們現在就去買牛!買不到就借!借不到就搶!我等為了國家大事而奮不顧身,誰不借牛車給我們就是與人民為敵,死不足惜!”其餘學子堅決反對搶牛車,在家鄉用大意搶牛車那是必須的,但是天子腳下不能有一絲的意外,若是有不辨是非的百姓到皇帝陛下面前告狀被搶了牛車,哪怕他們解釋清楚了,依然會被皇帝陛下認為不堪大用。只要錢夠,沒道理買不到牛車的。

一個學子沈吟著:“公車上書……公車上書……公車上書……”忽然惶恐了:“‘車’有了,‘書’呢?”

一群學子又悲傷了,當年東方朔公車上書是帶了三千個竹簡的,堆在牛車上看著就夠分量,他們哪裏去尋三千個竹簡?有學子臉色鐵青:“該死的大楚朝!”老實說大縉朝沒有這麽多紙張的,紙張昂貴無比,民間多有用竹簡的,可是大楚朝其餘不多,就是紙張多,幾乎每個縣都有一個造紙廠,什麽稭稈造紙,蘆葦造紙,甘蔗渣造紙,紙張的質量雖然高高低低不一而足,但是數量多得嚇死人,民間早已習慣了用紙張代替竹簡,他們哪裏去尋三千個竹簡?

一個學子憤怒極了:“要與時俱進!不要思想僵化!馬車!書本都可以的,為什麽一定要遵守古禮?為什麽一定要牛車和竹簡?”

一群學子看他,那當然是讓“公車上書”完美無暇啊!要是世人不能一眼看出這是“公車上書”,不被他們的節操感動,他們還能一個個解釋,我這是“公車上書”不成?

一個學子反應極快:“竹簡就是竹片,我們自己做竹簡!”眾人咬牙,為了宣傳效果視覺效果,必須抓緊時間自己做竹簡,至於裏面是空白的毫無關系,反正也沒人打開竹簡翻看的。

……

京城。

“反對嚴刑峻法!大楚必須以仁義治國!”“不該殺小孩子!”

長街上的呼喊聲越來越近,無數洛陽百姓站在街道兩邊興致勃勃地看著那些游(行)示(威)的百姓。

有人低聲道:“你猜,這些會不會全部被殺了?”再也沒有比京城百姓知道大楚皇帝陛下殘忍手段的了,僅僅大屠殺就見了幾次。

有人搖頭道:“時局不同,當日陛下危在旦夕,如今陛下掌握了天下,何必再殺人,發配去挖礦不香嗎?”好些人點頭,無論是殺了還是挖礦,總而言之極其不看好這些人的未來。

有人低聲道:“聽說陛下調了大軍進城,諸位都小心些。”

眾人會意,一定會老老實實躲在家中的,絕不摻和。

游(行)示(威)的人喊著口號大步前進,終於到了紫禁城前。

“陛下!我們要見陛下!”無數人大聲地叫嚷,然後又是興奮又是激動地看著紫金宮的城墻,馬上就能見到天子了,這是幾輩子都盼不來的福氣。

有人還沒見到皇帝陛下就已經開始流淚了:“我一踏入京城就感覺到了空氣與眾不同,這京城的空氣是如此清新,如此甘甜,哪裏是鄉下小地方可以比擬的。”

有人站累了,幹脆原地坐下,皇帝陛下出來還要一會,不如坐下吃個饢餅,若是有一碗小餛飩就更好了。

街道之上,十幾輛牛車緩緩靠近,數百學子有的站在牛車上揮舞旗幟,有的握著竹簡傲然邁著方步。

一個學子忽然大聲地叫嚷:“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數百學子一齊踏出一步,舉起手中的竹簡大聲叫嚷:“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四周游(行)的百姓大聲叫好:“對!民為貴!君為輕!只有老百姓才是尊貴的,國家必須以人為本。”無數百姓熱淚盈眶,讀書人到底比普通人懂道理,每一句話都說到了心坎裏。

又行數步,一個學子大聲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數百學子一齊負手而立,擡頭看著天空的烈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無數百姓大叫:“百姓就是水,我們就是水,我們是承載大楚天下的水!”好些百姓自覺地走到了學子們的身邊,跟隨懂道理的學子比亂糟糟地告禦狀要好太多了。

又行數步,一個學子叫道:“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無數百姓淚水長流,有如此錚錚鐵骨的學子們在,大楚朝就依然有希望!

數百學子看著不知不覺聚攏在他們身邊的游(行)百姓,心中又是得意又是理所當然,一群不識字的愚民懂什麽,當然只有他們才能代表國家的未來,世間的正道。

張鐵傲然望著前方的紫禁城,以及四周數萬游(行)百姓,心中滿意無比,人多力量大,此刻誰敢忽視擁有數萬人擁戴的他?他只憑借幾句口號幾個動作就輕易收服了數萬游(行)百姓,威望值高,人氣之盛,天下無兩。皇帝陛下一定會註意到他的與眾不同,然後任命他作為朝廷命官的。

“太守,應該會是太守。”張鐵心中盤算著,按照他的才華至少也是一個刺史,但作為官場新人不能太過搶風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老老實實從基層做起,當幾年小太守,然後就可以成為一州的刺史,如此熬個十年左右他就能夠進入中樞了

張鐵心中充沛著無比的自豪感:“大楚將會因為我而改變!”

紫禁城前,數萬人眼巴巴地看著城墻之上,卻久久不見穿著龍袍的皇帝陛下出來接見他們,更不見紫禁城的城門為他們打開。烈日之下,眾人越來越煩躁了,老子走了大老遠的陸,腳底起泡,又被太陽曬得渾身都是汗水,皇帝憑什麽不見我們?

有人叫道:“陛下,陛下!我們要見陛下!”

叫嚷的人越來越多,叫喊聲越來越整齊,越來越響亮,傳遍了整個京城。

紫禁城城墻的一角,小問竹和司馬女彥跟在胡問靜的身後鬼鬼祟祟地張望,小問竹問道:“姐姐,什麽時候砍死他們?”

胡問靜怒視小問竹,肝疼極了,想要扭轉小問竹動不動就砍人的念頭真是艱難。

……

一兩個時辰過去了,紫禁城內依然毫無動靜,城墻上的士卒都沒有增加幾個。

一群游(行)示(威)的百姓憤怒了,老子都要曬死了,皇帝老兒為什麽還不出來見我?

有百姓靈光一閃,瞬間看穿了真相,大聲地叫:“我們上當了!皇帝故意不見我們!皇帝根本不想改正,皇帝就是想要殺了十三歲的男孩!”

紫荊城外哄然作響,不想見客人,任由客人敲門半天也不回答不是很常見的賴皮方式嗎?

有脾氣暴躁的百姓大怒,叫道:“沖進皇宮與皇帝講理!”

無數百姓大叫:“對!皇帝也要講道理!”“十三歲的孩子懂得什麽?為什麽要殺了他?”“皇帝沒兒子,就殺其他人的兒子嗎?”“打進皇宮,讓皇帝賠兒子!”

無數百姓憤怒地沖向紫禁城的城墻。

城墻上,祂迷大聲叫道:“止步!誰敢再前進一步就是造反作亂,立刻殺了!”

無數百姓只是猶豫了一秒就繼續向前沖。有百姓大聲地叫著:“不要怕,我們人多!”一群百姓點頭,法不責眾,只要全村都是拐賣婦女的,全村都是騙子,全村都是(毒)販,官府就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有百姓對著城墻叫道:“我們是為民請命的義士!我們要糾正大楚不正之風!”一群百姓大聲附和,別拿造反的大帽子扣我們,我們都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皇帝陛下為了大楚江山,我們做的事情都是對的,誰敢阻擋我們,誰就是不愛國不愛民不忠君沒人性!

祂迷看著繼續向前沖的百姓,厲聲下令:“放箭!”

城墻上瞬間多出了數百(弩)手。

“嗡嗡嗡!”箭矢如雨。城墻下瞬間慘叫聲不絕。

有百姓胸口中箭,一聲不吭倒在了地上沒了呼吸;有百姓一時未死,淒厲地慘叫;有百姓手臂或者腿部中箭,震驚地根本叫不出來:“為什麽?為什麽官府射箭?”

更多的百姓尖叫著拼命向後逃,與奮勇向前的百姓撞在一起。

祂迷冷笑:“再射!”

又是一陣箭矢,慘叫聲再次四起。

張鐵和一群學子震驚地看著四處亂逃和慘叫的游(行)百姓,只覺心中惶恐莫名。

“嗚~”號角聲中一支千餘人的軍隊從後方冒了出來,堵住了紫禁城外的數萬百姓的退路。

璽蘇下令道:“長矛陣準備!”齊刷刷的聲響中,千餘長矛筆直地對著前方。

數萬游(行)百姓淒厲地慘叫,只覺大楚朝的皇帝和官員個個毫無人性,竟然一言不發屠戮為民請命的正義人士。

有百姓哭嚎著:“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正義嗎?”這世上豈能讓英雄好漢流血又流淚?天道不彰,邪魔亂世啊!

有百姓後悔極了:“娘親,娘親!我想回家。”什麽小孩子不能死,什麽兒子不能死,關他P事?

有百姓面無人色,輕輕握住了衣袖中的匕首,早有感覺面對昏君兇多吉少,但他絕不會任人宰割。當年胡問靜可以用一把匕首殺出血路,他憑什麽不能?四周好些百姓已經亮出了匕首,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紫禁城上,祂迷看著城墻下驚恐地慘叫和癱倒在地的百姓,大聲地道:“朝廷可以接受百姓請命,但是敢進攻紫禁城者就是造反!殺無赦!”

有機靈的百姓大聲叫道:“我們沒有進攻紫禁城,我們是為民請命的普通百姓!”

無數百姓用力點頭,有人指揮著眾人,叫道:“大家排好隊,講秩序,不要隨地吐痰!”有人振臂高呼:“合法(游)行,合法抗議!”有人憤怒地指著身後紫禁城墻外的一地屍體,厲聲道:“這些造反作亂的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紫荊城外數萬(游)行百姓瞬間整整齊齊地站好了隊伍,雖然倉促之間隊伍的身高不怎麽整齊,但是托農莊軍訓的福,不論縱列還是橫列都是一條筆直的直線,拿尺子來畫也不過如此。

數萬百姓諂媚又恭敬地看著官兵們,我們真的是正義的良民,絕無造反作亂之意。

祂迷揮手,城墻之上的(弩)手瞬間消失不見,而堵住街道的璽蘇同樣帶著士卒退卻。

紫荊城外整齊的游(行)隊伍靜默許久,忽然爆發了出了巨響:“王八蛋!哪個王八蛋進攻紫禁城的?造反!這是造反!”

無數百姓憤怒地在人群中四處尋找,瞧大楚士卒的意思很明顯,大楚允許游(行)示(威),允許堵住紫禁城的大門,言論自由,但是誰敢進攻紫禁城就殺了誰。

有百姓嚎哭:“聖上仁慈啊!我們就是被一群王八蛋害慘了!”還以為要死在這裏了,直接就嚇尿了,沒想到純粹是受了王八蛋的連累。

有百姓惡狠狠地瞪著別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竟然敢陷害老子!”別人死光了都無所謂,要是老子死了,你賠得起嗎?

不少百姓看著地上的屍體臉色鐵青,對那些中箭慘叫的人沒有一絲同情心,只看那些中箭者的位置就表面紫禁城上的官兵是極其善良和克制的,只是射殺了一些越過紫禁城警戒線的暴徒。有人惡狠狠地罵著:“這些人該死!”若不是怕紫禁城上的士卒誤會,他現在就掏出匕首砍死了那些沒死的歹人。

張鐵深呼吸,大聲地叫嚷:“我們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而來,我們對大楚忠心耿耿,不要被奸賊挑撥和利用,大家和平請命!”

數萬百姓一齊點頭,只覺聽信什麽同鄉或者豪邁之人的言語實在是太愚蠢了,只有跟隨讀書人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張鐵大聲地道:“大家都坐下,我們靜坐等待陛下的召見,陛下一定會見我們的。”

數萬百姓大聲附和:“喏!”就說讀書人肯定有辦法,早就該聽讀書人的,老老實實坐在這裏等陛下召見多好,世界怎麽可以打打殺殺呢,大家夥兒是為了世界和平而來,進攻皇宮的人死了活該。

炎熱的太陽之下,地上的血腥氣撲鼻,數萬百姓規規矩矩地坐著,時而跟著張鐵喊幾句口號,再也不做任何魯莽和違法的事情。

紫禁城城墻的一角,小問竹揮舞手臂:“殺,殺,殺!”

胡問靜在她腦袋上拍了一掌,道:“走了,回去吃冰淇淋。”

小問竹歡呼:“好啊。”又問道:“那這些刁民呢?不殺光了他們?”

胡問靜認真地道:“不能殺,我還有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紫荊城外的數萬百姓由

於鮮血而惶恐的心漸漸地平靜,無聊和不耐煩漸漸地又冒了出來。

有百姓道:“陛下到底見不見我們啊?”幾萬人堵住了紫禁城的城門大聲地呼喊請命,按理說皇帝陛下就該立刻出來了,為什麽死了這麽多人都沒見到皇帝陛下?再下去天都要黑了,他們是該回家還是該繼續留下?

張鐵厲聲道:“蠢貨!這是陛下對我們的考驗!皇帝陛下是你們隨便能見的嗎?若是我們沒有堅持的毅力,陛下日理萬機,絕不會見我們的。”

一群百姓恍然大悟,想要見個地主老爺都要在門房等許久,見個縣令告狀還要被打殺威棒,見皇帝陛下當然應該要吃點苦頭和多等些時日了。

有百姓道:“至少三天!我有經驗,我以前為了見地主老爺足足在門外等了一天,這皇帝陛下至少也要等三天才會見我們。”

有百姓冷笑:“皇帝陛下是地主老爺能夠比的?我說至少要等十天!”

有百姓猶豫了,就在這沒遮擋的空地上傻乎乎地坐十天不是問題,但是太陽這麽大就是重大問題了,一口氣曬十天很容易出人命的。

有百姓眼中陡然出現了精光:“這就是陛下的考驗,若是不能經過考驗,有什麽資格當官老爺?”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對,對,對!

至於為什麽明明是來請命的,忽然成了當官老爺了,誰在乎理由,只要結果是好的就夠了。

烈日當空,眾人絲毫沒有因為有了決心和毅力而感受到心靜自然涼,起初只是頭發變得火燙,然後是背部,再然後是全身,地面更是燙得可以煮雞蛋,坐在地上的人紛紛起身變成蹲在了地上,只是蹲久了雙腳就發麻。

有百姓實在是被烈日曬得受不了了,認真地道:“我餓了,去買些吃食,很快回來。”然後就消失無蹤了。

其餘人大怒,就你能偷懶?老子也餓了!老子也很快回來!

張鐵看著一群百姓偷奸耍滑,空地上人越來越少,悲憤無比,一群王八蛋!

有學子低聲問道:“我們要不要也……”這樣曬下去被曬黑了是小事,搞不好被曬暈曬死了。

張鐵思索許久,搖頭:“若是暈了過去才更見我們的忠君愛國之心!”到京城請命本來就是刷聲望,此刻無論如何要堅持到底,半途而廢豈不是血本無歸。

一條巷子裏忽然有幾十個人推著板車靠近,小問竹穿著粗布衣衫,大聲地叫:“賣冰塊嘍!賣冰塊嘍!”

無數正義百姓大喜:“給我一塊!”正要惹得暈過去的時候忽然有了冰塊,這簡直是沙漠中遇到綠洲啊。

小問竹舉起一個只有磚頭大小的冰塊叫道:“一文錢一塊。”

數萬正義百姓大怒,以為我們沒有見過冰塊嗎?一文錢可以買這樣大小的百餘塊了!

小問竹嚴肅無比:“京城大,居不易!物價本來就貴,而且我這是用正宗黃河水制作的冰塊。知道黃河嗎?這是我華夏的母親河,用母親河水制作的冰塊哪裏是普通人可以享受的到的?”

數萬正義百姓怒視小問竹,奸商!

有百姓卷袖子道:“俺們那裏見了奸商就是往死裏打!”

小問竹淡定無比:“看見那裏的屍體沒有?敢在紫禁城外動武,那就是下場!”

一群百姓憤怒無比,狐假虎威!人心不古!

張鐵大聲地道:“我買!”價格再貴也比不上小命貴,再沒有冰塊驅除暑氣搞不好就要死在這裏了。

有人帶頭,冰塊立刻盡數賣了出去,數萬百姓大部分人還買不到。

小問竹叫著:“不要急,我有的是冰塊,等會再來!順便問一下,你們餓不餓?要不要買饢餅?”

洛陽城的一角,幾十個衣衫華麗的人靜靜地站在花園中。

這個宅院以前是張華的府邸,在張華被胡問靜處死之後就沒人居住,數年時間花園已經荒廢得不成樣子,雜草叢生,墻壁斑駁,亭臺樓閣更是爬滿了綠植。

一個老年男子輕輕地嘆息:“張華何其愚蠢,明明可以成為開國功臣的,卻落得身死族滅。”

其餘人一齊嘆息,心中其實對張華毫無感覺,張華死了多年了,他們又與張華不熟,何苦為了張華而悲哀?

一個仆役進了花園,低聲說了紫禁城外的殺戮已經“和平請命”,幾十個衣衫華麗的人一齊露出了微笑。

“只射殺了進攻皇宮的人?”一個藍衣男子微笑著,這足以說明胡問靜開始克制心中的殺氣了,換成了以前早就殺光了數萬鬧事的刁民。

一個綠衣男子認真地道:“祂迷將軍刻意警告允許請命,不許造反?”他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這分明暴露了祂迷和胡問靜背後大大的“怯”字。

一個紫色腰帶男子負手而立,緩緩地道:“終究是一國之君了,汙妖王也是要洗白的,做個殺人的暴君名留青史很榮耀嗎?”

另一個大胡子男子淡淡地笑:“那些賣冰塊之人定然是陛下安排的,此時此刻,哪個商人敢賣東西給一群‘反賊’?”

說“反賊”自然是說重了,但從商賈的角度而言卻就是這個令人不敢靠近的詞語。一群跑到皇宮門口鬧事,並且膽子大到敢於進攻皇宮的人就算不是反賊也與反賊差不多了,作為商賈何以為了賺幾個冰塊錢冒險與“反賊”扯上關系?哪怕朝廷英明,查清了商賈只是要錢不要命,與“反賊”毫無瓜葛,這被朝廷盯上嚴查的滋味也覺不好受。在這風口浪尖敢與賣冰塊給請願的正義百姓的人除了胡問靜安排的再無別的可能。

眾人微笑,這就更能夠看清胡問靜的底線了。

那藍衣服男子道:“陛下不願意再有惡名,但是也看不慣歹人為禍鄉裏,所以一方面對歹人下(毒)手,一方面對請願的百姓又網開一面,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眾人神情嚴肅,重重點頭。皇帝想要洗白,那麽他們想要達成的目的就可以借這順風了。

那紫色腰帶男子道:“我們且等幾日,還有近十萬請願百姓未曾進入京城,我等不該錯過這些百姓。”多了十萬請願百姓不論是壯大聲勢,還是揚名大楚都有莫大的好處,說什麽都要等幾日,而且皇帝陛下遇到百姓請命的前幾日必然有些抗拒和猶豫,等幾日後自然就會心平氣和了,他們的風險就會小很多。

那綠色衣衫男子道:“多等幾日,也能將那些人渣剔除出去。”

眾人一齊點頭,十幾萬請命的人如黃河之水,泥沙俱下,良莠不齊,那些以為輪(奸)女子無所謂,殺個十三歲少年歹徒就不該的人渣必須從請命的隊伍之中剔除出去,不然很容易激怒胡問靜和大楚朝的女官。

那老年男子冷冷地道:“何止激怒本朝女官女將,就算是本朝男官員就不憤怒了嗎?”歹人的命和隱私竟然比被害人還要高貴,這有天理嗎?任何一個朝代都不曾有如此荒謬的判決!真不知道那些為了十三歲的歹徒就高呼“他還是個孩子”,“法律不外乎人情”等等的人是不是腦殘了,歹人就是歹人,不分男女。或許大楚朝判決那十三歲的歹徒淩遲確實是重了,但“刑罰過重”是一回事,該不該判決是另一回事。

眾人點頭,神情肅穆。他們不是為了讓一個歹人無罪而來,而是為了律法的原則和量刑的輕重而來。

那紫色衣衫男子沈聲道:“大楚需要一部合情合理的律法!”

眾人傲然點頭,在烈日之下站得筆直。

……

十餘日後,京城內請願的正義百姓已經達到了十幾萬人,紫禁城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卻秩序井然。近千具屍體讓每一個以為法不責眾的人瞬間清醒。

一個學子對新來的請願正義百姓厲聲喝道:“看見那邊的屍體沒有?這些王八蛋竟然敢沖擊紫禁城,這是造反知道嗎?造反啊!要誅滅九族的!誰敢造反,我等就立刻親手殺了誰!”

新來的請願正義百姓用力點頭,個個義正言辭:“我們是為了正義而來,我們對大楚朝對把陛下忠心耿耿!誰敢造反我們第一個不放過誰!”

皇宮之內,小問竹無聊極了,屢次催促胡問靜:“姐姐,怎麽還不殺了他們?築京觀啊!我還沒有親手築京觀呢。”

胡問靜一把扯過她暴打:“身為大楚長公主要溫柔善良!”

小問竹努力與胡問靜廝打,就許姐姐放火,不許妹妹點燈?欺人太甚!

忽然,紫禁城城外傳來了整齊的呼喊聲:“……世主之所以加務者,皆非國之急也。身有堯、舜之行,而功不及湯、武之略者,此執柄之罪也……故事《詩》、《書》談說之士,則民游而輕其君……事勇士,則民競而輕其禁……故五民加於國用,則田荒而兵弱……故民愚,則知可以勝之;世知,則力可以勝之。臣愚,則易力而難巧;世巧,則易知而難力……故千乘惑亂,此其所加務者過也……”

胡問靜停住與小問竹的扭打,笑了:“終於來了。”

衙署之中,賈南風仔細地聽著紫禁城外的呼喊,她依稀聽出是一篇講究治理國家的文,也猜到這是某一篇傳世的經典古文,但是她卻不知道是哪一篇。

“唉,需要補的課太多了。”賈南風重重嘆息,以前被司馬家的成功誤導了思維,以為宅鬥宮鬥才是天下正道,有些該看的書都沒有看過,不知道何時才能補完這些書籍。她扭頭尋找司馬女彥和問竹,不能因為孩子還小就放過她們,必須讓她們從小學各種真正的治理國家的文章,學不會就打屁股。賈南風獰笑,她可比胡問靜狠辣多了,她真的會打女彥和問竹的屁股的。

另一個衙署中,馮紞嘆氣道:“原來如此。”就說哪裏不對,原來胡問靜是在等這一刻啊。

另一個衙署中,荀勖與一群官員正圍在案幾前討論某件政務,聽著紫禁城外的呼喊聲,笑道:“可惜了,竟然是個讀過《商君書算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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